他往唱机里放了最后一张碟,然后推开椅子站起身,眼光随之投向窗外。从电视广播总台的十八层望出去,是看不到什么景色的,只有厚重沉默的穹宇,压抑得似乎随时都要瘫塌下来。
幸好还有音乐,清冷的,连绵的,幻觉一样的音乐。穿透肌肤,融入血液,无处不在。这令他觉得完满,塌实,心有所属,他快乐得禁不住想要尖叫。
他并不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有点拖沓,不爱学习。最常做的事是在角落里望着黑板发呆,或者长手长脚地趴在课桌上睡觉;在教室白灼灼的灯光下寥寥地露出笑容,摊在前面的永远是大片空白的习题卷和被用红蓝笔密密麻麻涂满字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在考卷的背面写曲谱,或者戴着耳机从下楼做操的人流中一闪而过。
耳机里轰鸣的摇滚掩盖了人群的喧嚣,他一直这么格格不入地生活。
“哎,那个谁谁谁,天资本来很高的,可惜了……”他一言不发地承受着来自师长的失望,无法诉说自己有关于行走,音乐,绘画的天真梦想,那些都是不物正业。他固执地用沉默来对抗生活,监守他的城池。他也不是不知道众人嘲弄的眼神,希望看他在日趋艰难的坚持后,会为此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
“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他最初想要成为的人。”那个戴厚底眼镜的学习委员在班会课上如是说。他突然地愤怒,站起身大声回斥:“难道因为对现实的失望,就可以成为放弃梦想的理由吗?你们都甘心舍弃担当,只愿埋首于现实的夹层么?!”鸦雀无声。“可是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呀……高考,就一条路。”前桌女生微微伛偻着背,头顶有星星点点的白色。他突然地落下泪来,刹时力不从心。
高考之后他并未继续求学,而是花费一年时间把自己关在屋里,潜心阅读书籍,追寻生的意义。有时亦拿起相机,捕捉有关光线,流云,花逝,一切美好的景致。在时光中坦然和自己相对。即使心有空虚,亦描绘成盛放的花朵和绵延的枝蔓,把回忆哼唱成歌,以此获得内心的坚定。 然后他在电台找到工作,成为一个普通的DJ。他并未因为放弃求学或者对职业本身的平凡而懊恼后悔,相对是快乐和知足。
因为心里有关音乐的梦想还在,他便觉得自己还是那个17岁少年,一直一直,未曾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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